第22课作业《写一个第三人称的人物故事》
1. 作业题⽬
从身边家⼈⼊⼿,进⾏素材挖掘和艺术加⼯后,写出⼀个第三⼈称的⼈物故事。
2. 作业⽬的
解决不知道写什么和从哪下笔的问题。
3. ⼏个提示
不写⾃⼰和镜花⽔⽉的⼈物(写爸妈 舅⽼爷、⼩弟等);
写听到的、看到的、或进⾏发ഀ、创造;⽤第三视⻆表达;
以上选自《闲菜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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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敏》
子宫肌瘤,阿敏在听到医生嘴里吐出这个陌生的词语时耳朵嗡了一声。随着医生慢慢介绍这是一种常见的良性肿瘤,可以进行手术切除,阿敏的听力才逐渐恢复。最后医生准备为阿敏开住院单,下午就可以住院,阿敏拒绝了,她说要回家准备一下。出了医院,陪阿敏一同看诊的妹妹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安慰,虽然她嘴上一直说着没什么大不了,但阿敏知道她比自己还要紧张。妹妹要带阿敏去商场吃饭,阿敏坚持要搭最近的一班城乡公交回村里。妹妹拗不过她就送她去了车站。走之前,阿敏让妹妹先别把生病的事告诉其他人。
在拥挤的公车上阿敏幸运地得到一个靠窗的座位,这稍稍缓解了她晕车的不适。到镇上的路程有一个多小时,以往阿敏总觉得漫长,现在她却希望这段路能无限蔓延下去。阿敏55岁了,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总算把一双儿女养大成人,阿敏以为自己总算能松一口气,没想到还要在身上动刀子。除了生儿子时剖腹产,阿敏没再动过刀子。阿敏想起妇幼保健所的病房里水煮蛋黄一样的婴儿味道,想起巴掌大的儿子裹得严严实实搁在自己脚边。一转眼,他已经长成自己要仰头看的大小伙子了。一千个妈妈有一千种孕期反应,阿敏大概算是其中比较严重的,至少她自己这么觉得。她时常跟人抱怨,中国加外国都找不到她反应这么厉害的。肚里揣着儿子时,阿敏几乎没法吃下任何东西,喝口水都要吐,半口气全凭输葡萄糖吊着。前期阿敏和丈夫几乎打算要放弃这个孩子了,好在夏天到了,阿敏发现自己吃西瓜竟然不会吐,于是那个夏天堂屋的桌子底下总是堆满了西瓜,那年的西瓜价格也争气,便宜时才一毛一斤,贵了也才一毛五。于是一家人整个夏天都在啃西瓜。丈夫开玩笑说要是个儿子就叫西瓜,要是女儿就叫西瓜花。
阿敏的回忆被一阵刹车打断,售票员中气十足地提醒到站的乘客下车。阿敏挤过人群和行李下了车。不知道是晕车还是太阳太毒,阿敏一下车有些站不稳。她在树荫底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缓了一会,丈夫不会来接她,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扛。阿敏缓过神来慢慢站了起来,找到停在路边的电动三轮车,掉头驶向回家的路。
阿敏回到家停好车子,热得头脑发胀心脏也咕咚咕咚地跳。阿敏冲到厨房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又坐在椅子上使劲摇着蒲扇。走神的阿敏被丈夫的声音拉回来,他刚从地里锄草回来,赤裸的上身晒得通红,汗水大滴大滴地流淌着。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水,丈夫看了一眼发愣的阿敏,终于吐出一句“咋样?”阿敏还没回过神来,顺口说了句“没啥事”。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撒了谎,算了,晚上吃饭时再说吧。阿敏像往常一样麻利地收拾着家务,心里却一直乱糟糟的,今年收的玉米刚卖了五千块,夹在硬皮本子里还热乎,本打算留作儿子下学期的学费,现在要做手术,怕是还不够。阿敏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算着账,做了三十年的妻子、母亲,她早已习惯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自己治病要花掉儿子的学费让她愧疚不已。要是不治会怎样呢?不行,儿子马上要上大学,上完大学还要娶媳妇儿,用钱的地方还多得是,自己还不能死。阿敏在心里反复计算着,到了晚饭时间也没个主意,还是决定吃饭时跟丈夫商量商量。阿敏特意剥了些陈花生炸了花生米,这是丈夫最喜欢的下酒菜。但左等右等他也没回来,丈夫的手机落在家里,阿敏不知道何处去寻他。阿敏独自吃了饭洗了锅,冲了凉躺在床上边看电视边等丈夫回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突然被大门开合的声音吵醒,夜已经深了。丈夫醉醺醺地回来了,满身的酒气。阿敏忍不住升起厌恶地情绪,她最讨厌丈夫喝醉酒。虽然他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喝醉了就动手,但趴在床沿上呕吐的德行还是让人恶心。对着胡言乱语的丈夫发了一通脾气以后,阿敏还是给他清理了身体、喂了热水,毕竟这家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阿敏想起以前自己生气不想照顾醉酒的丈夫,女儿会端着加了水的盆去接住丈夫的呕吐物,她那时还很小,身子又瘦弱,努力维持着平衡不让水洒出来的身影让人心疼。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我早就离婚了。阿敏总是这样说。可最近她在抖音上看到专家建议父母不要总说为了孩子才不离婚,这会让孩子未来建立亲密关系产生不好的影响。阿敏开始检讨自己,女儿三十岁了还不结婚,会不会真的怪自己。如果女儿的不幸怪母亲,那自己的不幸又该怪谁呢?
第二天一上午阿敏都情绪烦躁,卧室里飘散着扇不走的酒气,阿敏故意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摔摔打打,丈夫什么都没说,只是皱着眉头重重叹气,然后用毛巾被把头盖住。阿敏内心的火气蹭蹭地冒上来,他总是这样,沉默、叹气,阿敏的怒气总像是打在空气墙上,没有回应也从未散去,只是飘荡在头顶越积越厚,组成一个牢笼将阿敏这一生越捆越紧。阿敏敲打着胸口,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她想要逃离,可是她能去哪儿呢?阿敏换了身衣服打算回娘家一趟。以前阿敏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娘家,因为她既不像大姐那样离娘家近,又不像小妹那样有出行方便的私家车,况且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没办法,谁让自己是混得最落魄的女儿呢。阿敏的性格非常要强,小时候甚至有些男孩子气,时常与人打架。而现在,阿敏的脾气只会发在丈夫和孩子身上,儿时的棱角只在偶尔相会的童年玩伴口里出现,每当往事被提起,阿敏就像短暂地回到童年一样挂上一抹顽皮的笑。最近几年,阿敏时常回娘家看望父母,一是坑坑洼洼的路平坦了,二是孩子们不常在家了。父母已经八十岁了,好在母亲身体还算硬朗,一边经营着小卖部糊口,一边照顾多病的父亲。父亲随着年纪变大,耳朵越发不好使,如今即便戴上助听器也几乎听不见了。他腿上又做过手术,行动也颇有不便之处。不过最让人头疼的是他的脾气,即便耳聋眼花腿脚不好,也不妨碍他挥舞着拐杖要打那个照顾他一辈子的老太婆。今年父亲的脾气越发坏了,母亲时常被气得离家出走。几个姐妹每次回来总少不了教育父亲不识好歹,但那糟老头子仗着自己耳聋从不悔改。阿敏一边剥着韭菜一边听母亲声泪俱下地控诉父亲今天又有什么新操作,原本想告诉母亲的病情悄无声息地咽了下去。阿敏原想在娘家待到太阳落山再回去,可半下午时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阿敏这才想起今天是儿子从学校回家的日子。大概是这两天过得有些恍惚了。阿敏马不停蹄地骑车回家,去镇上接了从市里回来的儿子,又在路口买了些小菜回家。虽然看到丈夫仍有怨气,但儿子回来了阿敏总是高兴的。她在饭桌上询问着儿子最近在学校的情况,儿子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自从上了高中,儿子跟自己越发疏远了,阿敏只能安慰自己男孩子长大了都这样,可心里总忍不住发酸。大概是得知生病以后内心越发脆弱,阿敏洗着碗忍不住流下眼泪,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咋就啥也没落着呢。阿敏擦了擦眼泪拨通女儿的电话。女儿大学毕业以后就独自在外地工作,阿敏心疼她,但她说不出那些软乎的话,只能不停地催她回家工作、回家相亲、回家结婚,女儿总是很不耐烦,母女的关系也越来越僵硬。即便如此,阿敏内心委屈的时候也总是会打给女儿,电话拨通沉默了半天阿敏也没想好怎么开口,最后吐出来的却是老大不小该找个人结婚那一套。女儿不耐烦地质问,妈,你觉得你过得幸福吗?你认识的结了婚的女人有过得幸福的吗?阿敏有些哑口无言,丈夫的叹息、父亲的拐杖一一在她脑海闪过。最后她吞吞吐吐地辩解,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男人的脾气没那么坏了。她自己都觉得这番话没什么底气。女儿大约话不投机,很快就借口挂断了电话。阿敏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她生病的事。但女儿说过的话却让阿敏思索了很久。也许明天我就会死,所以我这辈子要为自己而活,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妈,我不想成为你。
阿敏一晚上没有睡着,天刚蒙蒙亮她就悄悄爬了起来。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坐上了最早一班城乡公交。在火车上她给妹妹发了短信,请她帮忙预约后天的手术时间。阿敏奔向了从未见过的大海,她要为自己而活,哪怕只有一天。
2022年7月20日 下午6:20